戏班班主一句话不敢多说,招呼戏班子的人上去,七手八脚,把玉麒麟的尸体用被窝裹了,抬出了银楼。

乱乱哄哄闹了一阵,屋子里安静下来。

瘦蟑螂对独耳蜈蚣说道:“吴老二,你那日不是说莫里哀路花园洋房有个什么老板要找个会烤烟泡的丫头吗?”

“是的,张郎哥。是洋火厂的黄老板。”独耳蜈蚣回答。

“他肯出多少钱?”

“一口价一百块大洋。”

“行。你把这孩子卖给他。”瘦蟑螂踢了地上的三女子一脚。

独耳蜈蚣有些为难地说:“张郎哥,黄老板要一个会烤烟泡的丫头,他才肯出一百块大洋呢。”

瘦蟑螂哼了一声,骂道:

“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烂糊三鲜汤,我看一点儿不假。你真是个老憨脱。听我跟你讲啊,你先把她带去金鸽子窝,找个堂倌交给她点烟泡,然后再把她卖给黄老板。一百块大洋不就到手了么?”

独耳蜈蚣登时脸红得跟猴腚似的,尴尬地笑笑:“张郎哥说的是。我明白了。”

“那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瘦蟑螂打个哈欠,“办完了事回到这里来找我。我要在这里住两日,让大肚皮肥春绣好好伺候伺候。”

“是。张郎哥。”独耳蜈蚣答应一声。

瘦蟑螂一路打着哈欠去找大肚皮肥春绣去了。

独耳蜈蚣蹲下,从腰间摸出一把尖刀来,割断了反捆着三女子手腕的绳索,对她说道:

“起来吧,算你额骨头碰着天花板,走大运了。我们金鸽子窝烤烟泡的手艺让你学了去,就等于你捧着个金饭碗,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他提起三女子,像拎着一只鸡,摇摇摆摆地出了银楼。

瘦蟑螂的黄包车正停在外面。车夫坐在地上,靠着车在打盹。

独耳蜈蚣提着三女子上车,叫醒了车夫,告诉他回金鸽子窝。

“张郎哥呢?”车夫问道。

“你问张郎哥?他挨了绊子,被这里的大肚皮肥春绣缠上了。正在大战洞庭湖呢。乖乖。天晓得还能不能活着从大肚皮的身上下来呢。”

车夫听了哈哈大笑。架起车来,一路跑到花烟巷。

进了金鸽子窝,独耳蜈蚣找来一个手艺最好的堂倌,指着三女子说道:“张郎哥吩咐,要你教会她烤烟泡。”

那个堂倌看一眼三女子,瞪着独耳蜈蚣骂了一句:“遭天杀的。这么小个孩子,你要我教她烤烟泡?你打得什么鬼算盘?”

独耳蜈蚣摸了摸剩下的那只耳朵,撇着嘴说道:“是张郎哥要你教给她的。你冲我瞎嚷嚷啥?”

“这么小的孩子咋学得会烤烟泡?”

“耶嘞!你说她小?告诉你,她会把老鼠药掺进蜜汁莲藕里,毒死了唱小生的玉麒麟。晓得了吧?她人小鬼大。你就教给她吧,保证学得会。”

“乖乖!真是你毒死了玉麒麟?”那堂倌吓得脸煞白,捂住胸口问道。

三女子忽闪着眼睛望着堂倌,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干脆闭紧嘴,一声不吭。

独耳蜈蚣在一旁不耐烦起来,骂道:“你少啰嗦,快教她。学会了我马上带她去莫里哀路花园洋房白相白相。这可是一百块大洋的生意呢!出了差错,当心张郎哥扒了你的皮。”

那堂倌不敢再多言,手把手地教起三女子来:

“先用烟钎子把鸦片膏挑出一点点,放在烟灯火苗上烤熟。拿开来,用烤熟的鸦片再去沾生鸦片膏,也是一点点,再烤。然后再沾,再烤。再沾,再烤。如此这般,每次永远都是一点点。直到烤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烟泡。

这是我们金鸽子窝不外传的烤烟泡的手艺。晓得了吧?

烟泡烤好以后,要趁热装进烟斗。用烟钎子对准烟斗上的小眼,把烟泡装进去,按紧。记住,一定要按紧。否则有缝就会漏气。漏气就吸不成烟。然后把烟钎子笔直地拔出来。记住,一定要笔直地拔出来。若是歪斜了烟枪就会堵住,也吸不成烟。

这是我们金鸽子窝不外传的装烟的手艺。晓得了吧?”

其实三女子在银楼这一年多,早已经用惯了银钎子喂玉麒麟蜜汁莲藕吃。这烟钎子与银钎子别无二致,她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尽管烤烟泡和装烟动作复杂,可是她只学了两遍便学会了。

见她这么快就学会了,那个堂倌直惊得舌头伸出来好长,啧咂有声,惶惶然说道:

“乖乖!好个伶俐的女子。怪不得你能下毒杀人呢!”

独耳蜈蚣见大功告成,一把推开女堂倌,像来时一样拎小鸡似的提起三女子,出了金鸽子窝。

到外面,上了黄包车,对车夫说道:

“张郎哥果然神机妙算。一百块大洋稳了。走!快去莫里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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