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芳将米桶斜放，挖出大半碗粟米准备煮晚饭。把米桶放回去之后，她看了一眼已经盖不住桶底的粟米，又把碗里的粟米倒回去一半。
如今江阳城的税收越来越重了，只凭着丈夫一个人在外做工，根本养不起自己这一家四口。
周秀芳将粟米和一些便宜的野菜洗干净，放进锅里，往灶里添了根柴火。趁着天还没有全黑，还有灶膛里的火光，周秀芳筐里的针线拿出来，继续给丈夫牛大力做鞋子。
牛大力是个货郎，挑着担子在城里走街串巷，还要往乡下去，半个月就要穿坏一双鞋。
牛洪亮急匆匆地跑到厨房，对着周秀芳喊道。
“娘，妹妹一直在哭，我哄不好她，你快去看看吧。我在这里看着火。”
周秀芳将手里的针线放下，嘱咐儿子一次不要添太多柴火，然后往屋里走去。
小女儿才五个月大，连名字都没起，只是“妞妞”的叫着。周秀芳将妞妞抱在怀里，轻轻地哼着她从她娘那里学来的小调，这才把妞妞哄睡。
周秀芳知道，女儿是饿了，可是自己早就没了奶水，平时只能用米油来喂孩子。只是如今到了月底，家里余粮也不多，熬粥时根本不敢放米，哪里还能刮出来米油呢？
“孩儿他娘，我回来了。”院子里传来牛大力的声音。
周秀芳将女儿轻轻放在床上，示意丈夫小声一点。于是牛大力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把身上的货担放下。
牛洪亮听见爹的声音，高兴地从厨房跑了出来，扑到牛大力的怀里。牛大力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炒黄豆，递给儿子。
“给，这是今天去乡下卖货，那主人家给我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牛洪亮把一颗炒黄豆放进嘴里，酥酥脆脆的，还多少有一点咸味。可把牛洪亮美坏了，他拿着炒黄豆往牛大力嘴里塞：“爹，你快尝尝，还有盐味儿咧！”
他腾出手，又将炒黄豆塞进周秀芳嘴里：“娘也吃。”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是总归还是能活下去的。
深夜，几缕月光从窗户照进屋内。
周秀芳被“咔嚓咔嚓”的声音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声音是从丈夫那里传过来的。
“当家的，你在干什么呢？”
咔嚓声停了下来，牛大力含糊不清地说：“我饿了，在吃萝卜呢。”
“咱家哪有萝卜啊？”
“我今天换到的，你要吃点吗？”
晚上的粥实在是太稀了，周秀芳肚子里早就空了，但是想到丈夫明天还要出去卖货，于是说：“你吃吧，我不饿。”
“好，那我就吃了啊。”
周秀芳翻过身，那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却像是钻进了她的脑子里，让她根本没办法睡着。直到丈夫把萝卜吃完下了床，她都没有睡着。
“当家的，你要去哪里啊？”
牛大力边穿鞋子边说：“这萝卜渣子卡在我的嘴里了，我下去喝口水，时候不早了，你快睡吧。”
牛大力进了厨房，从水缸里舀出一碗水，喝了半碗下肚，又拿剩下的半碗洗了洗下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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