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的每一个人,都照做了。有的人明显很不自在,但还是没有违逆老师的意思,只是动作很轻、声若蚊蝇。
也有狠的。
我暗暗决定,要是轮到我,我就说我不干。
还好,离我还有四五个人的时候,老师就中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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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高年级,我们换了一届老师。新的班主任教数学,姓杨,个子很高,长相秀丽,爽直爱笑。她扎着及腰的长马尾,爱穿一套草绿色的呢子裙。
这样的老师,谁不一眼就喜欢呢。
起初,她对我还挺不错,就像对待每一个成绩可圈可点的孩子一样,算得上和蔼可亲、悉心教导。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断地、想方设法地挑我毛病。
我学习认真、成绩优秀、遵规守纪,实在不太好挑刺,因而她的批评总是内容空洞不知所云。无非就是说我红领巾扎得不够漂亮,或者上课不积极举手发言云云。接着一阵借题发挥,渲染得我好像罪大恶极。
我傻傻地逐条改过,但她还是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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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她沉不住气了,把我叫到办公室,说:“莫小冰,你不但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而且你妈妈在街上碰到我的时候,连句话都没有。”
我回家一转述,我妈既哭笑不得,又嗤之以鼻。
我妈本来就高度近视,又是个做事专注、走路不习惯东张西望的人,哪里是有意不理她,是根本就没有看见她。
这位杨老师,有话不直说,却在自己的学生身上玩阴的,师德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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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倒马上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不但在学校附近打起十二分精神主动与杨老师打招呼,而且不久就觅得一次机遇,帮了她弟弟一个忙。
这回杨老师又沉不住气了,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
当时我还一心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要遭批评。尤其是她一把拽住我的红领巾,把我往身前拉,吓得我心惊肉跳。
结果杨老师不住口地夸赞我的“优秀”,还让我替她谢谢我妈。
多年以后,我与小学时的朋友施小宁、张小虫偶然聊起这位杨老师,才惊讶地发现,她们都各有机缘领教过那番势利嘴脸。
佛口蛇心,日久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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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有过一位语文老师,白老师。
白老师相貌姣好,习惯化妆。她是我见过脾气最暴躁的一位老师。
平日里,白老师对忤逆她的学生训斥怒骂、摔摔打打都是常事;最可怕的是有一次,班里一个愚笨怯懦的女孩于小茜不知犯了什么错,自习课上被拎了出去,随后只听到走廊里一片凄惨的哭喊哀求声,还有同学议论说“她好像被白老师踹下楼梯了”。
大家都一脸骇然。
不过第二天于小茜还是正常来上课,大概只是我们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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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白老师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对于我,多半是因为我文采出众,她不但态度温柔,而且格外眷顾。
白老师身子弱,有一阵子一直在生病,由别的老师代课。
一天,班委组织同学们去她家探望,带了鲜花和水果。我自然也去了。白老师很感动、很欣慰,拿出小零食招呼大家,还坐在一起亲密地聊了许久的天。
她家住在小城最北的平房,环境灰暗,看起来不富裕。可临走时,她非要让我们拿些水果,我本来淹没在人群中,白老师却特别地挑出了我,把一个大大的鸭梨塞在我手里。
真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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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暖暖的。
不过当年我从来不吃鸭梨,因为一吃就坏肚子。——虽然现在皇冠梨已成了我助消化的利器。
所以一路上,我只是把梨拿在手里,珍重老师的心意;而嘴馋的同学们已经边走边吃上了。
这时,班里一个女孩周小桃走近我,跟我搭话。
她问,莫小冰,你不吃那个鸭梨吗?
我说,嗯。
她说,那你能给我吗?
于是我就给了她,而她一转眼吃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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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桃是个掠夺者。我不是说鸭梨,是我人生的第一本科幻小说。
小学后半,我日常逛新华书店时,偶然买到了一本科幻小说集。机器人、时空旅行、平行世界……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为里面的每一篇故事、每一分幻想所震撼和折服。
可惜六年级时,这本书被周小桃借走,尽管我几番催促,直到毕业她也没有还给我。那连名字都无从回忆的失落之书,成了我终生的遗憾与惦念,后来再没有一本书,能够与它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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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师的语文课,最终由一位温柔的新老师接任。新老师也很喜欢我。
听我老姨说,后来白老师带过我表弟那一届,对我表弟甚是刻薄,且不久就辞职不做老师了。
巧的是,初中我家搬到河西的居民楼之后又数年,我妈发现白老师也住到了同个小区。但直到十余年后我们再次搬离,我也未和她打过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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