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流玉挽起衣袖,将写错的纸张揉成一团,再展平一张新纸。

手中的笔提起落下,墨色重重砸成一朵墨花,洇透纸背。

这短短动作里他数次捋起鬓边滑下的碎发,不知在写什么,执拗地不肯停下。

他的心乱了。

从前他一心乱,就要挨罚。

临瀑反思,闭关思过,回忆中的那个人几乎要成为他的心魔。

“徒儿,为师深知你还在惦念她。”

随着话语,一条红线凭空出现,咻的一下缠紧邵流玉的小指,线尾浮在空中,渐渐消失……

师父告诉他,这根是姻缘线,另一端在他所念之人手上。

她有帝王命格,大落大起,劫数颇多。

“心魔一旦生成,你会吃很多苦头的。”

老者叹了口气,“你初入道门时,为师就算出来,你是她命中的桃花劫。为了她好,你更要割舍。”

取剑,拔剑,落剑。

一段花枝瞬间折断,花瓣落地,化为一滩死灰。

“斩断万次,方能解脱。每一次忆起,这份羁绊重新加深。为师相信你会选择正确的路。”

邵流玉心中起伏难平。

他学着师父的样子,对着小指挥剑。

剑刃闪寒光,线断裂时如割心般痛苦,穿透心扉。

后来,他把这样的动作重复过无数遍。

在线只剩最后一根时,他停住了。

……

“够了。”

邵流玉竭力让自己沉浸在回忆之中,继续逃避现实。

在易衔月一声愤怒的低吼中,化为徒劳。

“你又要失约吗?”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与从前不甚相似的少年。

邵流玉知道,有些事情再藏也藏不住。

“那时,我不得不失约。”

他终于开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那个约定。”

易衔月没了重逢欣喜,惟余遗憾。

邵流玉抬起手腕,上边戴着一条其貌不扬的编绳装饰。

“这是……?”

易衔月望着他手上的物件,不解其意。

那不过是一根寻常至极的风筝线,经过巧手编织,看起来仍然寒酸单薄。

邵流玉用染料浸透,蜡纸打磨,成了现在的样子。

那年春光正好,微风不燥,是放纸鸢的好日子,他失约了。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心中理智之弦如江河决堤般崩溃。

脑中曾经想要抹除赶走的身影,一颦一笑,犹如走马灯般放映。

魂牵梦绕之人的身影与眼前人重叠。

近在迟尺,触手可及。

什么新科榜眼,什么翰林院修撰,什么道人。

身份是人赋予的,意义也是由人来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何必放在眼里。

他只是邵流玉,她亦不是皇帝,是易衔月。

“好难受……”

易衔月这次体会到的痛苦,比曾经所有经历过的要难受百倍,几乎在心念微动的一瞬,将她淹没。

她晕了过去。

邵流玉往日平静的眼中,不复少年人的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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