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岐被他笑得后背发麻,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被刺激失心疯了,可他跟着坐在旁边,思来想去也只敢嘟囔着问一句:“主子您什么时候写好的啊?我寸步不离的怎么没发现啊……”

严睦方看完将书信折好放进怀襟里缓慢道:“萧弘死的第二日。”

严岐“啊……”了一声,想必是第二日连夜赶路太累了,夜里他睡得死猪一样,没想到自己就一个没看住,就让自家主子干了这种蠢事。

严岐没有继续问,严睦方也不知道在回答谁,又或许是说服自己,他看着虚空中一点说:“穆白术乃自由身,没有任何牵绊,他属意辰昭再好不过,现下我自身难保,无法护她周全,况且我早答应过她的,只要她想离开喜都,我一定鼎力相助。”他顿了一顿又说,“毕竟,人不能总是食言。”

严岐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这话便落在沉默中,时间也在这沉默中走到了第二日傍晚,狱卒来提人,说是圣上要当面殿审严睦方。

“皇上醒了?”

狱卒正给严睦方绑绳子,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嗯”了一声。

严睦方皱眉,朝依旧关在牢房里的严岐看了一眼,严岐眼神坚定,没吭声,只是抓着栏杆的手愈发紧了,骨节都泛着白。

到处都犯着蹊跷,严睦方心里早有预料,可是当他真的踏进朝殿时,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一股悲凉。

十几尺外,皇帝的宝座在昏黄的光影中闪着浑浊的光,把那座上的萧勤衬得愈发颓然灰败。

空旷的大殿里除了萧勤和严睦方,便只剩一个守在萧勤旁边的太监,秉笔太监福瑞祥插着袖,直着腰,神似萧勤登基那日宣读圣旨般,不过短短几月,也合该没有分别。

福瑞祥装模作样地弯弯腰,耳朵贴在萧勤歪着的头前停留了一会儿,又直起身招呼着严睦方:“严大人,皇上叫您上近前来说话。”

严睦方脚上戴着镣铐,每走一步都在大殿里响起刺耳的回声,那声音寒冷、阴森,震得人心里发苦。

严睦方一级级登上台阶,平日里早朝他从来都是站在最下方,背对着萧勤听他语气寥寥,心里便发笑,他本就对这龙椅无甚肖想,何况这座上的主人已经换了萧勤,严睦方想,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在台阶下站着,直到提不动刀也护不得人,便辞官带着一家老小周游四方。

如今他登上了这几级不可逾越的台阶,俯视着萧勤,好似透过萧勤看到了鲜血淋漓的萧弘,和死不瞑目的同仁帝。

萧弘脸色灰白,毫无生气,整个人瘦弱得皮包骨头,脑袋歪向一边,胸口处插着一柄短剑,死一样的沉寂。

大殿外逐渐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重甲碰撞产生的金属摩擦声,已近深夜,火把逐一亮起,将朝殿外映得灯火通明。

福瑞祥定睛看了严睦方许久才道:“严大人,外面已经被都卫军围得水泄不通了,您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给皇上听?”

严睦方目光落在萧勤脸上一瞬,又看向福瑞祥反问:“福公公可还有话要交代?”

福瑞祥语速缓慢,但流畅得像是已将这些话倒背如流:“严大人功高震主,抗旨在前,谋逆在后,如今又刺杀圣上,律当凌迟。”

严睦方“哦”了一声,心跳竟不急不缓,他只是靠近了萧勤,绑着的双手握上了短剑剑柄。

“你们要的就是这个?”

“严大人,“福瑞祥竟有些谆谆教诲了,“时也命也。”

严睦方一把将短剑拔出,鲜血顿时喷涌溅在他和福瑞祥的脸上,那血流过严睦方的眼睛,令他看起来宛若罗刹,福瑞祥不觉后退半步,抬手急切地擦拭脸上的血迹。

“可我严睦方,从不信命。”

霎时间,爆炸四起,碎石和烟雾瞬间将他们淹没,朝殿在几声巨响后沦为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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